总是要去瞻仰你的笑容,粉白灿烂的马樱花就是你的笑容。马樱花绽放在美丽的春天里,你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纯真;总是要去倾听你的声音,阵阵的松涛声就是你的声音,那是春天已经完全到来的喜讯,你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动听;总是要去聆听你的歌声,百鸟的嘀呖鸣唱就是你的歌声,那是花香弥漫春风荡漾的时候,阿细部落人走进了明媚的春天里。
这张美丽纯真的笑容,就是蜜祭嫫的笑容;那个悦耳的声音,就是蜜祭嫫的声音;那阵美妙的歌声,就是蜜祭嫫的歌声。 很古很故的时候,蜜祭嫫是我们阿细部落人的一个放牧姑娘。春天里,她把百花绣进了绣花荷包里,同时也把春暖花开珍藏进她的绣花荷包里;夏天里,她把蝉儿的鸣叫声融进了歌声里,同时也把想要跟阿哥诉说的悄悄话融进了歌声里;秋日里,她把蓝天白云收进心房里,同时也把青春的憧憬收藏进了心房里;冬天里,她把温暖的炭火烧在牛厩羊圈里,同时也把六畜兴旺的希望融进了飘荡的火焰里。
羊儿不吃叶,它想着蜜祭嫫手里的盐巴;牛儿不吃草,它想着蜜祭嫫手里的盐巴。于是,蜜祭嫫把有限的盐巴溶进了喂羊的水里,溶进了喂牛的水里。想要母羊多产奶,就要喂粮食;想要母牛产多奶,就要喂粮食。于是,蜜祭嫫把自己的口粮让给了奶小羊的母羊,让给了带牛犊的母牛。
高原的牧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那是蜜祭嫫为了部落里的羊儿和牛儿唱起古歌《阿细的先基》:“赶牛群上山,牛吃草之时,不可吃毒草;赶羊群上山,羊吃叶之时,不可吃毒叶。野鸡翻山飞,不是它要翻,太阳要翻山。羊群赶回来,牛群赶回来,来到水塘边,牛群喝水时,喝水可喝饱,不可吃毒蛙。羊群喝水时,喝水可喝饱,不可吃毒鱼。山地栽桉树,安逸关厩中。” 蜜祭嫫是一朵太阳花,越晒越漂亮;蜜祭嫫是一朵马樱花,到了春天就要开放。正当蜜祭嫫唱熟了古老的长诗《阿细的先基》的时候,正当蜜祭嫫在暗地里选择着意中人的时候,一场灾难降临了。那是一个夏天:蜜祭嫫赶着牛羊到山上放牧时,遇到了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雨。刹那间,牛群跑散了,羊群跑散了,她便冒着风雷雨电把羊儿赶回树荫下,把牛儿赶回树荫下,而树荫却只能遮住牛羊。其实,她也无法安心蔽雨,而是顶风冒雨把受了惊吓的牛羊拦回来。雨过天晴,羊羔和牛犊虽然无恙,大羊没有少一只,老牛没有少一头,而美丽善良的姑娘蜜祭嫫却为了阿细部落的牛羊群而献出了她那美丽的青春。
为了感念蜜祭嫫的大公无私,部落里的长老们去请来老毕摩为她念诵《指路经》,在一个山坡上为她举行了隆重而欢乐的火葬仪式,小伙子和小姑娘们跳起了欢乐的阿细月表示送一程,几个中年人还画上了花脸跳起了娱神祭祀的舞蹈,告诉她不要记挂部落里的人们。嘹亮的过山号吹了一阵又一阵,香樟叶做的黄香烧了一把又一把。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随着火焰的欢笑声,火葬的浓烟竟然变成了一朵五彩缤纷的云霞飞到了一片原始森林里。众人惊呆了,他们不知所以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主持火葬的老毕摩马上破解了这一怪异的现象,便令人们撮起蜜祭嫫的骨灰带领大家来到那片原始森林里,随之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蜜祭嫫啊蜜祭嫫,你在哪里?美丽善良的蜜祭嫫姑娘哟,你怎么变成了一朵五彩缤纷的云霞?”人们就这么找呀找呀,手执法刀的老毕摩用他那神鹰一样的眼睛看到了美丽无比的蜜祭嫫竟然坐在一棵够几个人合围的青松树下,随之听到了她那蝉儿鸣叫一般的歌声。于是,老毕摩便命令人们把蜜祭嫫的骨灰埋葬在这棵青松树下。
冬去春来,阿细部落人的长老们查看一年的收成,惊奇地发现部落里的牛羊成倍地增长,粮食也获得丰收,很多人家还添了小孩,有的竟然还是生了双胞胎。于是,部落里的长老们又想起了美丽善良的蜜祭嫫,相约来到那片原始森林里,却见山上盛开着粉白灿烂的马樱花,森林似乎更茂密,那棵青松也长得更加的的粗壮,针形的叶儿似乎更青绿。长老们被深深地感动了,把所带的食物作为祭品捆绑在那棵青松树上,把用于解渴的甜白酒和用于提神解乏的高醇酒抛洒在青松树下,随之一起下跪叩头,拜这棵树为会给人类带来吉祥幸福的龙树,便给她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蜜祭嫫啊蜜祭嫫,希望你继续庇佑我们阿细部落人,当马樱花绽放出了笑容的时候,当百鸟唱起春天的歌颂的时候,我们就来祭拜你,祭拜你这尊美丽的女神!这尊美丽的女神就叫蜜祭嫫!”
于是,长老们说:“这尊美丽的女神,居住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这片森林就叫做蜜祭林。天上飞的鸟儿是她的家禽,地上跑的野兽是她的家畜,一棵棵树木就是她的木楞房,她的木楞房里冬温夏凉;叶上的露珠是她的饮用水,甘纯的露珠沁透她那美丽的心房。” 长老们还说:粉白灿烂的马樱花就是蜜祭嫫的笑容;阵阵的涛声就是蜜祭嫫的声音;百鸟的嘀呖鸣唱就是蜜祭嫫的歌声;蓝天就是蜜祭嫫的胸怀;而白云则是蜜祭嫫的手帕……” 就这样,蜜祭嫫被彝族支系的阿细部落人拜为护佑六畜兴旺的山神。于是,阿细部落人的村村寨寨都选一座长有马樱花树的山为蜜祭山,在蜜祭山上选一棵树为龙树,视其为蜜祭嫫神的化身。
从此,长老们的承诺凝聚成了永恒,阿细的子孙世世代代去祭拜这尊美丽的女神。当马樱花绽放出了美丽的笑容,当百鸟唱起春天的歌颂,我们就去祭拜一尊美丽的女神,这尊美丽的女神就叫蜜祭嫫,并且,甜白酒和高醇酒是不可或缺的祭品。 祭拜的日子是订在每年农历二月的属鼠日或者属牛日,哪一天在前就是那一天举行盛大的祭拜仪式。我们阿细人选择这样的日子进行祭拜仪式也并非空穴来风。叙事长诗《阿细的先基》中说:“最古的时候,云彩有两层,云彩有两张,一层是轻云,一层是重云,轻云飞上去,就变成了天。生天那时候,属鼠那一年,属鼠那一月,属鼠那一日,属鼠那一时。云彩有两层,云彩有两张,一层是轻云,一层是重云,重云落下来,就变成了地。生地那时候,属牛那一年,属牛那一月,属牛那一日,属牛那一时。” 天公地母,天大地大,而蜜祭嫫神是会护佑阿细部落人六畜兴旺的山神,因而选择生天生地的这一天举行祭拜蜜祭嫫神的仪式,蜜祭嫫神在阿细人心目中的位置由此可见一斑。 这天,男人们都要朝她顶礼膜拜,焚香杀牲并仿照古时的长老们一样用甜白酒和高纯酒祭祀。在阿细人的诸神中,唯有蜜祭嫫神可以享受到甜白酒,就因为她是美丽的女神永远的女神。祭祀还规定拒绝外族人和妇女参加,祭祀的前一晚,老毕摩不得与老婆同房,黑毛公猪必须活献,祭拜日不许说下流的语言和说男女之事,不到祭拜的吉日,我们决不来惊扰这尊美丽的女神,就是猎物撵到了这里,我们也望而止步,我们阿细部落人对这尊美丽的女神给予了至高无上的礼仪。
在阿细部落人的领地里,得到蜜祭嫫神庇佑与恩赐的传说数不胜数,并且,我们阿细人还坚定不移的地认为,蜜祭嫫还会给予主办祭拜仪式的“买主”特别的庇佑与恩赐。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独享,于是就有了“买主”轮流转的规矩。这里的“买主”实际上是举行祭拜仪式时的“主事”者,由两家人组成,节日前负责收集米面捂好祭祀用的甜白酒,预购黑毛公猪和大红公鸡,提前去请老毕摩诵经祭祀,节日里负责杀猪宰鸡煮鸡肉烂饭分猪肉,节后负责收缴祭祀仪式中所用去的各项费用。祭祀结束时,老毕摩会把装着米和盐巴坨的供碗,很庄重地递给下一年“买主”的手中,同时也把蜜祭嫫神特别的庇佑与恩赐传递到下一家。原于此,户数多的大山寨就会出现很难转到一圈的情况,很多阿细人也因没有当过“买主”而抱憾终身。
随着历史的久远和民族文化的日益积淀,阿细人对祭拜蜜祭嫫神赋予了更多的内涵,成为人们自然崇拜的原始宗教,祭拜中劝告人们尊重自然保护环境,最后演化为有求必应的山神。祭拜仪式也成了人们精诚团结的象征,是邻里和睦友好的象征,是一种力量的伟大凝结。在这一天,任何人的任何愿望都可以跟蜜祭嫫神诉说,包括青年人想找到意中人,小孩子想快快长大,老人想长寿,有的想要媳妇怀孕,或者想发点财……当然了,这里的祭祀乞福并不是叫人不劳而获,而是劝导人们正视自然,以求“看见够得着,心想事就成,”让辛勤的劳动得到应有的报酬! 哦,蜜祭嫫,一尊美丽的女神。春天还没有到来,有多少人就在远处把蜜祭林眺望;有多少人又在梦乡里把蜜祭林亲近。
又是一个春天,祭拜的吉日终于到来,我跟随父老兄弟来到蜜祭嫫神居住的蜜祭林,我们吆来了黑毛公猪,抱来了大红公鸡,背来了爽甜的甜白酒和高醇酒,劈来了祭祀用的青冈栗枝和青松枝,蜜祭林里的马樱花正在用笑脸迎候我们的到来。按照惯例,老毕摩砍来四根有大拇指粗的青冈栗枝,用法刀刻上各种花纹搭山门。四根青冈栗枝表示四根由云絮搓成的网绳,老毕摩说:“红线拉一股,黄线拉一股,绿线拉一股,白线拉一股……”这样就把妖魔鬼怪拦在山门外了,我们就可以放心地举行神秘而庄严的祭拜仪式了。
在“叮叮叮”的法铃声中,我们来到龙树下,告诉蜜祭嫫神我们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敬意来祭拜她了。老毕摩说“大红公鸡献给你,黑毛公猪献给你。”随之,小孩子们去擗表示吉祥幸福的马樱花,大人们则杀猪宰鸡煮鸡肉烂饭,把鸡的腿子骨交给老毕摩作占卜用,把黑毛公猪的两个筒子骨和青冈栗枝和青松枝捆绑在龙树上。于是乎,火烟弥漫的山林和“叮叮”作响的法铃声给蜜祭林平添了几分神秘,怀抱着各色马樱花的小孩们从烟雾中走出来,他们的笑容也像马樱花一样的灿烂。